后窗

三周前我搬到了现在这个改变我生活的小区里。

小区是新建成没多久,而且地处偏远所以入住率极低,在这里买房的十有八九都是投资客。以至于一号楼里我家也只是那唯一亮着的一盏灯。

几个月前公司因为员工爆炸式增长,原来在市区里的办公室无法容纳就在郊区寻觅了一个新的场地。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员工,有的人继续住在市区里,每天浪费两个小时折腾在路上,空耗本来就不那么富足的人生。还有像我这样的员工干脆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反正单身一人,这里的房子还便宜的多。

开始的几天我还确实有点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整座小区像是一个新鲜的坟墓,甚至连孤魂野鬼也都懒得入住,两三天后我终于发现了唯一的乐趣,足以缓解每晚苦闷的时光。偶然一天从我发现从客厅的窗子里能望到对面二号楼的一个阳台,那里住了一个看似足够漂亮的女士,长发、白睡衣,身材妖娆。

我住在十三楼,她住在十一楼。只要我趴在窗台上就能清晰的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对于一个沉浸在单身生活中的人来说简直跟中彩票了一般的福利,生活中全部的乐趣也就理所应当的堆积在了夜晚的这几个小时中。

第一天。她拿了一杯红酒靠在自己的阳台上,背对着我看着自己客厅里的电视。偶尔扭动一下身体,偶尔活动一下颈部。一杯并不太多的红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整个晚上,在太阳高过了远处的群山时才转身进了屋里。中间并没有把头扭向过我。而我也只是靠着这个身躯在脑袋里勾勒出一整个图景。

第五天。她好像打开了客厅里的音响。我猜是某种舞曲,使得她一个人自顾自的在阳台上翩翩起舞,孤单但又不失为一种乐趣。在这么一个苦闷的黑夜里,她的肉体如同一个夜空中翩跹而过的白蝴蝶,像空调一般调节了整个夜的心情。

第七天。她做了一块牛排,一个人一边抬头看着星星,一边一口一口的将其吃下。望着她吃掉牛排的整个过程好像我也在同时享受着如此美味。香醇馥郁的肉质,唇齿萦绕的香料,在口腔中肆意蔓延。

第十天。她打了一整夜的电话。开始时情绪十分激动,一边吵架一边挥舞着手势好像谩骂着什么。后来又靠在了阳台的边缘自顾自的哭泣。到了凌晨的时候突然心情变好,开心的聊着什么。我的思绪也开始跟她的情绪一步步挪动着,陪着她开心,陪着她难过。一瞬间我甚至已经不去考虑明天的会议,我拼尽全力都是想让她开心起来,但无能为力。

第十九天。她拿了一根笔一张纸写了一晚上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封信,每字每句都做了千百遍的斟酌。我也想写信,写给她。告诉她我终于可以去寻找真正的生活。我要重新开始去晨跑,我要重新开始和人打交道,我要重新去寻找我所期待的感情生活。只是,我的内心没有因此变得想象中的充实。我想要见到你。

第二十一天。她对着星星谈了一晚上的话。她说一句,星星答一句。但星星永远不会说话,我在替它陪你聊天。你说你想以前的同学了,我告诉你他们过的很好,不用担心。你说你想父母了,我告诉你父母过的很好不用你操心,你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一直到星星远离了天空,你也回到了床上。

第二十六天。她烤了一整托盘的饼干,一边看书一边用一整晚的时间吃掉。我也拿了一盒饼干,这么的看了她一个晚上,好像我们每口都吃在了一个频率。一样的味道,一样的心情,一样的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别样的期待。

第三十二天。她在打电话时不经意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就就像三日饥渴后的甘霖,好像穿越了茫茫宇宙的箭直接插入我心里。肉体不经意间开始疯狂的颤抖,肌肉在抖动着,兴奋的抖动着,眼泪也参与到狂欢当中,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第三十九天。她对着我看了一次,面对面,这一眼让我确定我是真的爱上了她。我想过不了几天就能和她一起去喝杯咖啡,或者聊聊未来的生活。学生时对于异性交往的渴望突然再次涌入我的脑海,瞬间我回想到了十年前初恋时的美好光景。

第五十三天。她和我面对面的用手语比划了一个晚上。我们聊了校园生活,聊了感情生活,聊了生活中的种种冲突矛盾和那些星星点点的开心事。纵然是第一次交流,但却平白生出了些阔别已久的感动,积压了几十年的爱意也一股一股的涌上心头。

第五十五天。她邀请我过去。她对我摆了摆手,一瞬间我知道期盼了两个月的日子终于来临。

我换了一件崭新的 T 恤,把剩余的胡子茬全都一个一个的清理掉,临走前还喷了点香水。想想用她入怀的霎那就觉得对这个夜晚产生了脱离母体以来最强烈的期待。

我到她楼下发现单元门已经打开,是被一块砖头支了开来,好像是某种刻意为之。

「真周到啊。」

楼道里充满着装修后的气味,地上还零星摆放着一些建筑材料,很难想象一个女生居住在如此的环境里。

我站在她的房门前等了七八分钟,去平复自己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我按了门铃,里面传来了走动的声音。开门,一个男人,和几天前的我一般落魄。

「你是?」

「哦,对不起,我按错了门铃。」我尴尬的笑了笑。

「你要找谁?这个单元只有我们一户人住。」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下意识打算关门哄我出去。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我要找一个穿白色睡衣的女士。」我用身体挡住了,仿制他把门关上。

「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人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他再次用力试图关上门。

「不可能!」我一把将其推开后冲了进去,直接将他推到在地。只是正像他说的一样,不大屋内没有任何人。房间的格局也不是我在对面楼上所看到的,明显比我那个女士住的房子要破的多。根本没有正经的装修,只是水泥地面和几个好似二手家具而已。

「她在哪?」

半个小时后警察把我带走,下楼前问了我一句:「你住在哪啊?」

「我住在一号楼二单元十三楼。」

「不可能,一号楼还没交工,不可能住人。」保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