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这几天为什么不更新。我说,真的不是我不想更新。毕竟我还有别的工作,有个project要due,直接用在学校时候的一段代码改的,但是当初好好的程序现在却无法通过。

几分钟前突然发现了,原来因为我用了Google的某个api……

“哥,冷。”一个员工颤巍巍的在身后说。

“我也冷,忍忍吧。”

因为我这里房子属于村证,没有接入城市的供暖管道,又因为环境问题把小供暖炉子都取缔了,所以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冬天应该是没有暖气了。我也比较无可奈何,所以前几天去买了三床被子,哥几个捂着被子写程序。

“我说老板你这不是个事情啊,万一过几天,真的会冻死人的。”

“那好了,出杀手锏吧。”

“老板你确定?”

“嗯,把flash装上吧。”

“老板你太仁慈了。妈的装上之后给我们买个炉子行吗?”

“别得寸进尺啊,撑死允许你们中午时候开个游戏。”

“老板啊,你离婚了就离婚了,现在活的也真的不像个人样啊。”

“怎么了?”

“你看你这个日子过的。把公司搬到自己家里来,还连个暖气都没有。话说,你到底怎么跟前老板娘认识的啊?怎么说分就分了?”

好吧,这个是最伤感的话题。我确实喜欢她,至少我这么觉得。

她是我大学的校友,和我同界,学中文的。

故事要从大三的时候的暑假讲起,我拿到国内一家软件公司的实习offer,当时还有点不满,尤其对比我大部分同学去的那些网络公司和外企。

入职第一天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是个留学博士回来。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对行业专精软件有兴趣,我也踏实的跟他干了。然后偶然的一天,像所有恶俗的感情剧一样,我在电梯口碰上了一个让人心动的女孩。女孩绝不是那种漂亮到张扬,但是有种别样的风情。

终于一个星期后我通过观察她的楼层和行踪,知道了是在楼内的一个大型外贸公司实习做文案。

然后在我实习的最后一天,再一次碰到了她。

“你在这工作?”我尴尬的在电梯间内搭讪,因为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是啊。”

“好巧。”

“嗯?哦,好巧。”女孩笑了,我第一次看到,瞬间好像大脑抽离了身体,紧紧的钻入了其怀里。

然而老天明显不是为了只让我跟她说一句话才可以遇到她。没多久,我就在学校里又一次次碰见了她。

“好巧。”

“嗯,好巧。”

“你在这里上学?”

“嗯,你也是?”

“嗯,好巧。”

“好巧。”

就这样,我们互换了手机号,然后每天晚上我都会等在她宿舍楼下,一直到她回来,一起吃饭,再到自习室里一学就是一晚上。偶尔回想起来,那才是大学时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于是事情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一同吃饭学习,一同漫步在苍天巨树下,看着叶子长出来嫩绿的新枝,看着她开心的看着我,说:“寇德你快点啊。”

就这样,大学毕业后。她嫁给了她实习的外贸公司的老板。然后我娶了她的室友。

“老板,我发现你真有勇气。”

“怎么了?”

“居然你写过的代码里都有你的名字。”

“这个事啊,我还想问你们呢。为什么你们写的代码都不留名字啊?”

“我以前也这样啊,但是过了两天在回头看之前写的代码,就后悔署名了,恨不得给自己两枪啊。”

“怎么回事?”

“我当时整理代码,随便打开一个文件看,觉得写的太屎了,就发到论坛上,说我看了一个巨恶心的代码。之后自己一看文件头才发现,妈的,就是我自己写的。”

“操,别提了,老板,我也发现一个事情。”另外一个本来在专心斗地主的员工说。

“怎么了?”

“我这段时间总结出来了一个道理,就是我作为程序员最讨厌的两个事情。”

“什么?”

“第一个是我最讨厌写文档。”

“有道理,我也讨厌。”

“第二个是,我最讨厌别人不写文档。”

“有道理,我也讨厌。”

“老板……”

“等等。”我突然叫住了他,因为要不是他跟我说话,我还没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你回家以后,应该没多久。”我尽可能回忆,晚上两点多的时候,告诉他要不然回去做吧。其实我当时的心态主要是,我想睡觉了。只要有员工没下班,我就不可能睡的了。于是他整理了一下东西就乖乖骑车子回去了。

之后在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一个电话,但是完全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那个啊……老板你别问了。”

“不行,我非要问清楚,肯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是程序哪有问题吗?还是怎么了?”

“老板你真让我说啊。”

“是啊,你说吧,快说吧。”

“那我原话说了啊。”

“说啊!”

“我昨天说的是‘老板你傻逼啊,大半夜还给我加活,妈的我也要睡觉啊!现在凌晨四点,我还在debug呢!他妈的我也不让你休息好!’”

我愣了大概五秒后说道:“员工有点脾气很好。”

“老板,对不起。”

“没事。”

“那你能不能给我涨点工资啊。我这过的也挺困难的。”

“这个,好吧……”我其实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因为这两个月公司的状况确实不错,主要是剩了租房子的费用,加上托桂花的福接了两个海外的外包单子,利润颇丰。

“老板真好啊,可不像我之前那个老板。”

“你之前老板怎么了?”

“那个缺德的啊,当时我跳槽过去。给我承诺的工资,但是入职很久以后才签合同然后发了第一笔钱。结果只有当时承诺的一半,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年轻人不要着急挣钱。我当时就哭了,想回以前的公司肯定也回不去了。”

“这么狠?”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公司的合同里写的就是一个星期工作六天,谁知道本来还以为能歇的一天也几乎是妄想。加班费、过节费什么的从来没有提过。甚至出去出差都要先自己垫钱。”

我想了很久后说道:“我记得你之前的公司好像有很大的投资才对啊,而且本身就在盈利。”

“是啊,但公司赚钱和员工八竿子打不着。还成天拿这激励我们,说这会的业绩多好,让我们加油。他妈的不拿我们当人啊 。”

“淡定。”

“还是老板你好啊,骂你都没事。”

“妈的……”

显然,中学同学这个时候突然找我,绝对不是为了唠家常。老二是我中学班长,成绩一般但是人际关系很好,可是和我关系一般,在我记忆中他唯一一次找我说话就是:“寇德,你作业呢?”

前几天他QQ突然晃了一下。我思考了很久,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问他:“啥事啊?”

“帮我订个火车票。”

“我不是做这个的啊。”

“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

“我是啊……”

“那你他妈的能不能给我订个票。”

“我不管订票啊。”

“你学计算机的不会?”

“不会……”我没开玩笑,我自己的火车票都没订到呢。

“傻逼。”

然后给我拉黑了。

我想了很久很久,还把日记本翻了出来。发现类似的事情还出现过几次。

分别是,大一时中学同学问我:“会盗QQ吗?”

“不会……”

“那你计算机学的什么!”

大二时中文系的朋友问我:“帮我黑个人的电脑。”

“不会……”

“笨蛋。”

大三时网吧认识的一个朋友根我说:“给我写个外挂。”

“不会。”

“傻逼。”

其中最奇怪的经历还是我高中的时候。当时同学有人知道我在偶尔学编程,就有人好奇的问我:“你不是编程很厉害啊?”

我还有点害羞,说道:“还好。”

“但是你QQ等级好低啊。”

“我操……”

人们对学计算机最大的误解,就是认为和计算机有关。为了澄清这种误会,也怕觉得麻烦,很久一段时间我都说自己是学数学的。

但显然程序员的可悲不止是这些,在我工作了没多久就发现。别的专业行业的学生,基本上生活和工作是彻底分开的。之后程序员们,把工作当成了生活,更可怕的是,很多程序员是把生活当做了工作的调剂。

大学的卧谈会上,我们也经常讨论这个问题,当时我觉得那些立志于做程序员的人实在没有追求,我要做一名计算机科学院,最次也是一个软件工程师,结果现在发现,完全是一个意思。例如,某个计算机科学家,现在就在我对面跟我扯淡。

疯子说:“你说啊,苹果是不是他妈的有病啊。”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是啊。”

“他妈的,现在什么烂app都能上线,有用第三方支付的能上线、内部下载的能上下、连骗费的都能上线,为嘛我这个就不能上线呢!”

“我觉得,跟神经病计较这个意思不大,先想想怎么解决吧。”

“解决个嘛!他说我按钮太小了。”

“那就改大一点。”

“我把按钮做到500*500了,再大屏幕就挡住了!”

“还是小?”

“还是小。”

“苹果就是这德行,给他们打电话,妈的,还不如Siri智商高呢,问他们点什么,都跟我说有问题。”

“好吧,你淡定一下吧。”

“你那怎么样?”

“哦,习惯了。”

上大学时,计算机专业最苦恼的地方就是,全校非计算机专业90%的人都以为你是修电脑的。剩下的10%认为你连电脑都不会修。

当时我一个同学最烦别人说他是修电脑的,但这厮看上了管理系的一个湖南妹子,成天到处现殷勤。那个女生脾气倒是很好从来也不觉得烦更没有生气过。终于有一天,在他和我们打完球后,发现这个女生拿着一瓶水站在球场边。走过来跟他说:“累了吧,喝点水。”

兄弟兴奋的差点直接背过气去,接过水哆哆嗦嗦喝了两口,然后问:“怎么来找我了?”

“我有朋友电脑坏了,能不能帮忙修一下?”

我们都以为朋友会暴走,下意识的还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但谁知道跟小绵羊一样开心的答到:“好啊,我就是学修电脑的。”

晚上一直到熄灯这个同学都没有回来。我们都猜他是屋里第一个结束童年的人。

大约凌晨两三点他跌跌撞撞推门进来了,一身酒气。我迷迷糊糊起来问他怎么了,他回答倒是干脆:“这被子谁在叫我给他修电脑,我弄死他。”

翌日才知道。原来这个女生是叫他给自己暗恋的男生修电脑。我们很久都在幻想,那个场景的帽子一定把天都照耀的翠绿了。

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一次,问他现在还和那个女生有联系吗。

他很淡定的告诉我:“有”。

“怎么回事?”

“我现在给他男朋友的公司打工。她在公司你做财务。”

“哦,不是他男朋友也是管理系的吗?”

“对啊,他家是官员。毕业之后就发了条微博,说想找投资。然后一个地产商就找到他了,说给他投一千万,做什么不管,就是没事能一起出去吃个饭就好。”

“这么牛?”

“嗯,就这么牛。这才只是第一笔,后来又有公司跟投。总之公司还不知道做什么,就有几千万进账了。股份才送出去20%的样子。”

“哎……”我也觉得这个事情比较无可奈何,但又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其实这个还不是奇葩的。”

“怎么了?”

“你猜我们公司的盈利模式是什么?”

“什么?对啊,你都从来没有给我看过你们公司的产品。”

“哪有什么产品啊。我们公司的东西就做给那几个人看的。”

我顿时晕了,哪几个人购买力这么强。

“谁啊?”

“我们公司做的就是,看这段时间领导关注什么。就做一个类似的产品,然后找到省里或者市里的领导,告诉他们我们有这个产品,但是需要一点政府的支持。”

“然后呢?”

“有的时候政府正好有这笔预算,就给了。有的时候没预算给个办公室什么的,我们公司再租出去。”

“那你们做了些什么啊?”

“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反正从来没有往市场上投放过,就是做给领导看看罢了。”

“我操。这么牛,那能赚多少?”

“我们公司养了三十多个人,你说能有多少。”

说实话,我创业这两年,见过很多公司,这种渠道还是第一次见到。觉得非常新奇,便继续追问:“那你待遇如何。”

“还好……吧……”

我不敢多问了。人伤感的时候最讨厌的事情无非是被别人问东问西,尤其是不大的脑子已经被固化在了编辑器里的人。

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想泡在学校图书馆打工的小妹妹。在一个光芒万丈的午后,我鼓足怂了二十年的勇气找到她,轻声细语的拜托她给我找一本编程书。

回来她给了我一本《边城》。

显然,高兴比她要强得多。至少高兴来了之后,整个项目的进度快了一倍以上。这种高效致使我一直不明白,这么漂亮能力又好的程序员为什么会被借到我们这种连小蝌蚪都无处安放的公司来。终于一天中午在叫完盒饭后,我忍不住问了一下她:“你到底为什么被借过来啊?”

“哦,就是有一次。老板开会,跟我们说他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

“然后呢?”

“然后我说我的字典借你。”

“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吧。像这帮孙子还经常说我坏话呢。”我环顾一下一帮在QQ斗地主的孙子。

“老板你傻了啊。”

“你看,他们又骂我了。”

“她老板是个女的啊。”

我顿时领悟。

“姑娘,你也是个苦命人。要不然就留在我们这里吧。”

“好啊。”

于是我终于有了一个不骂老板的员工。

又过了几天,高兴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寇德。”

“嗯?”

“我发现你和最早教我编程的人很像。”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经常都是看着代码一脸淫笑。”

我确实有这个毛病,所以问他:“那个人也有这个习惯吗?”

“有的,但是有一点不一样。”

“怎么了?”

“他经常用一些HEX软件,打开AV文件,对着16进制代码淫笑。”

“我操,这也太牛了。”

程序员都是自负的,但跟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混混一样,要是真有人能证明比他厉害,那他终生也会像门下走狗一样信奉于这个大牛。

于是到底什么样子的程序员才是一个好的程序员的问题我也经常思考,在工作了很久,自己办过公司以后才发现,最牛的程序员会在周日晚11点59分告诉你本周项目完成,一般的程序员会在第二周周一告诉你上周项目完成,最烂的程序员……你就找不到他人在哪里了。

我没开玩笑。

我曾经的一名员工就是这样。某个周一早上他给我发短信,说家里有事要赶紧回去一下,能不能把拖欠的薪水给他。当时我正在为一个奇怪的问题头疼,就是我们的网站无论如何都上不去了。更奇怪的是根本都ping不通,给机房的人打电话也没人接。心情不好的前提下就顺手回了一条:“你先回去,我有钱了打你卡上。”

“我就是下午三点的火车,着急用钱,回去怕没有地方取,能不能尽快给钱我啊?”

我崩溃了:“妈的,你要么跳楼讨薪去,如果记者报道了,增加咱们公司的知名度,兴许我还能给你点。”

“老板你真狠,哦,对了。我还从公司拿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我回复前还特地看了一圈,没发现丢什么东西。

“你们的服务器现在在我手上,我在火车站前的肯德基里,如果你能在我下午我上火车前过来,我就把服务器还你。注意,考虑到服务器的安全,请不要报警。”

“你稍等。”

程序员有一条很可怕的鄙视链,基本上是写Haskel的鄙视Lisp,Lisp鄙视Scheme,Scheme鄙视Ruby,Ruby鄙视Python,Python鄙视C,C鄙视C++,C++鄙视Java,最后Java可怜兮兮的看看做.Net的,.Net当然也不甘寂寞,对一旁的美工投去了无限的鄙视。

结果周末美工带着女朋友去公园,一帮在鄙视链顶端的傻逼还在加班。

今天是周末,然后我们所有人走在加班。

前几天接了一个其他外包公司再次包给我们的单子,我本来以为是二次外包,结果没想到是第七次了,基本上包给我们的价格铁定亏。当时我就说不干,可以那边说没法加价,但是可以临时借我们一个程序,如果别的项目需要也可以临时用用。我就同意了。显然,事情比我预想中要好多的。借来的还是一个女程序。

昨天晚上我和哥几个聊天,问他们:“如果夜里,一个单身男程序和一个单身女程序在一起,你说会发生点什么?”

一员工抢答:“骂产品吧。”

另一员工插嘴:“铁定是骂运营啊。”

终于有个有良心的员工想到我了:“扯淡,一定是在骂老板。”

我觉得是时候稍微插嘴了:“为什么不会安心写程序呢?”

“呵呵。”

大学时候我们班里有两个女生,但这个事情一直到一个学期以后我们才发现。因为有些人从外观很难区别物种。

今天我看到了女程序,比我想象中的要漂亮的多,真的是那种看到鼻血流一地的素质,随便拍张照片都能觉得是明星照。

这个女生中文名叫高兴,英文名叫Happy。名字很对得起长相,进来之后一直笑嘻嘻的。开始我们觉得她是那边公司扔过来滥竽充数的,但想到好不容易有个异性也就没多说什么。一天后我们发现自己错了。她堆代码的能力远远强过我们所有的人。

“我说,你是怎么学的。相当厉害嘛……”

“其实我本来是做模特的……”

“哦,那怎么学编程的。”

“因为当时一个游戏公司给我签了一个showgirl的合同,当时老板是做美工出身,就天天教我画图之类的……”

“然后呢?”

“然后我又以美工身份跳槽到一个网络公司……”

“那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编程?”

“就是有一天我发现程序员的收入比美工高不少,就顺口问一句公司的技术总监,结果技术总监就天天帮我辅导。后来即便有问题了,也不停有人帮我,慢慢水平就好了。”

我尽力检索大脑的每个神经元,只是想起来最早在游戏公司时曾经咨询过一个大牛怎么处理一些数据,只换来一个字的回答:“滚。”

“那你是怎么学的编程啊?”高兴问我。

“我大学就是学这个的。但是……”猛然一个大学室友的故事闪到我大脑里。

“怎么了?”

“我大学有个室友,有一天偷看我电脑找黄片。当时里面存了很多编程的视频。他以为是黄片就看了。”

“然后呢?”

“然后他一个学管理的,毕业之后去微软做程序员了。”

“机缘巧合啊。”

“你说,为什么C++没有garbage collector?”

“如果有的话,那C++还有什么?”

“有道理,那是不是,如果Java的garbage collector正常工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Java代码了?”

“理论是这样的。”

听着两个员工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想起来以前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大学的时候,有一门很老的C语言课程,用的都是上个世纪的教材。中间有一个学籍管理系统的大作业,班上很多人写不出来。老师就给了我们一份样板,据说是她曾经暗恋男生的。

这个老师也就三十多岁,在本校从本科念到了博士,然后直接留校。说起来算是个美女,即便已近中年还颇有风韵。班里的男生经常拿她取乐,她也从不介意。

在一个阳光格外出彩的下午,她跟我们说:“我这里有一份以前我上大学时候写的作业,和你们这次作业比较像。就是昨天有同学跟我说不会做,我才翻出来的。有兴趣的同学下课过来拷一下。”

“老师,你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还是小蝌蚪吧?这都留着呢?”

“嗯,我当时喜欢一个男生,就想尽办法跟他一个小组做作业,这个作业就是当时做的。只是,我当时光顾着别的了,作业其实都是她一个人写的。”老师笑的格外灿烂。

晚上我光着身子在飘逸着酸黄瓜味道的寝室里打开代码,想看看究竟有什么可以借鉴的部分,几分钟后就发现了一行至今仍然难以释怀的注释,可能一直到现在我习惯于一行一行读完所有的注释也是因为这个:

/* 
* 界面模块:生成图形界面。
* printf("PS:我爱你。\n"); 
*/

第二天正巧在学校打球后碰到了老师,我说:“老师你还真浪漫啊。”

“怎么?”

“你的代码?”

“哦,那个啊。昨天不是说了么,那不是我写的。”

“那你看过吗?”

“没有啊,怎么了?”

“哦,没事。代码写的挺好看的。”

“哦,我替我朋友谢谢你。”

“你现在还和那个朋友有联系吗?”

“啊,很久没有了。最后同学聚会的时候,只是知道他做了老板。你怎么好奇起来这个了啊?”

“没事,就是想知道什么样子的人能写出来这么优雅的代码。”

第二天老师站在讲台上,眼眶都是肿的。

有好事的学生站起来问她怎么哭了。

老师笑了笑说道:“我丢过一个扣子,好不容易找到后,发现我已经换了一件衣服。”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事情要远比当时伤感,那段时间,我的思绪经常回到老师的大学时代,看着她每天在最美的晨光里期待他的影子。

我转头问两个依然在扯淡的员工:“你们大学时候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当然有了。”一个员工回答。

“然后呢?”

“然后啊,我当时巨想追求她。而且我担心现在不下手,以后工作了更没人要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妈妈让我专心学习,等牛逼了自然就明白了。”

“那你明白了吗?”

“当然明白了。我明白我当时的担忧全是真的。”

我打电话到疯子的公司,想问问进度如何。员工告诉我疯子住院了。我怕好不容易有个根不红苗不正的朋友,就这么呜呼了实在可惜。

直接打车到了医院,看着疯子躺在床上举着一个iPad,居然还很无耻的翘着二郎腿。

“寇德你来了。”我站定了几秒之后他根本不看我的就开始了问话。

“我听说你生病了。”

“你说,像iPad,像手机,躺着使用是不是一个主要的需求场景。”

“是吧……”我尴尬的答道,因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要说什么。

“这傻逼游戏非要重力感应,玩的我好辛苦。 ”

“哦……你病的如何了?”

“你看我像有事的吗?”

“不像。”其实我心里说的是像。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病需要住院,一种是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但还在苟延残喘。另外一种是活蹦乱跳,但是时日不多。相比较前者后者更可怕,那种感觉像是自己抱着一个C4,然后把起爆器给了一只猴子。

“本来就没事,就是被我们一个傻逼员工吓的。”

“咋了?”

“我们之前那个员工不是去世了么,我就把他的电脑给一个新员工了。今天那个新员工也没来,说是起水痘了之类的。但是我上班时候偶尔溜达,发现那个电脑上还在做着东西。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屏幕上在蹦代码。”

“我擦,见鬼了?你这个员工真好,死了还帮你开发。”

“狗屁!那个新员工让别人给他开了一个远程桌面……”

“然后呢……”

“然后我嗝的一下就过去了。”

“你真牛啊。”

“别废话,看我拿东西了吗?”

我现在才想起来这个事情:“抱歉,我明天给你。”

“这就对了。话说我刚才吓过去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入了一次地狱啊。”

“那好玩吗?”

“不好玩,我溜达了七层之后就回来了。”

“哪七层?”

“应用层,表示层,会话层,传输层,网络层,数据链路层,物理层。”

我大约思考了几秒钟后说道:“你说,这是不是某种暗示。”

“暗示什么啊,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否则不可能连东西没拿就来看我。”

我确定疯子一定没事。

“哦,是这样。开发进度做的如何了?桂花那好像有点着急。”

“别提了。太伤感情了,整天就看苹果改规则,两个月突然出来好几个新分辨率,SDK又是上下不兼容。你要是有意见就找苹果去。”

我突然觉得根我们做Android的也没什么区别,但还是要安慰一下:“你们的开发环境多好啊。”

疯子掩面痛哭:“这Xcode是带着bug一起升级的。”

“那……”我本来是真心要吐槽Eclipse。

“还没完,每次点个run都要等一部电视剧的时间,真机调试一次直接可以看电影了。”

“那……”我还是想把话说完。

“那个等待时间我都用来刷微博了,所以一年涨了一万多粉,收入一天不如一天了。”

“那也算有点收获……”终于说出来了,还不是真心话。

“哎,其实程序员都是苦命人啊。”

“嗯,你也辛苦了。”

“你像我们新招的那个小子。什么都挺好,就是脑子有点呆,也是个可怜人啊。”

“怎么了?”我觉得水痘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么大还得有点罕见。

“我前几天在论坛上发帖子招聘,其实根本不是招聘,就是宣传一下,直接打广告肯定让人删了。这个小子就找到了我。我问他为什么想换工作,你猜他怎么说?”

原来不是说水痘,我假装思考了几秒后说道:“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他说,上个公司搬家。然后忘了告诉他新公司在哪了。”